第23节
程北茉拒绝了。 上次吃云南菜时她看过账单,花了好几百, 这次指不定要吃什么。 她不想欠他太多人情。 虽然这几百块对面前这个公子哥来说并不算什么。 裴颂也没勉强,不过还是坚持要送她回家。 “我本来就要回另一个家。”裴颂靠在门边, 一只手已经搭上门把手, “再说了, 天快黑了,你万一出了什么事,还有我的责任。” “没看出来你责任感这么重。” “毕竟万一你出事,我是跟你接触的最后一个人。”看着稳如磐石的程北茉,裴颂掀眼皮道,“还不走,等着我背你?” “那不敢,这点小事,就不麻烦你了。”她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电梯厅。 裴颂又打了车。 程北茉对他这种花钱如流水的样子毫无办法。 车子驶离京江公馆,后视镜中的高档建筑群慢慢变小。 程北茉偷看了一眼身边人。 少年英俊的侧脸溶进昏昧的天光里,随着路灯忽明忽暗。 这样的场景本身就是一场电影,而她只是意外身处这一幕。 出租车的四扇车窗都降下来了,风拂过脸颊,耳侧是再熟悉不过的城市喧嚣。汽笛声,小孩哭喊声,吵架声,红绿灯提示的滴滴声……特别嘈杂,她却依然可以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 裴颂看她盯着窗外发呆,便伸手,用指关节敲了敲她的脑壳:“想什么呢?” 程北茉迟滞地感受他指尖的温热。 等她看回去,裴颂早就转过脸,看着别处了。 他可能就是逗她一下,也没想从她这儿得到个什么答案。 不知过了多久,程北茉说:“我家到了。” 裴颂朝外面看了一眼。 这里是老城区,路很窄,不在主干道上,也安静了许多。路两旁的法国梧桐长势茂盛,连路灯也挡了个严严实实。 程北茉先下车,没想到裴颂也跟着下来了。 眼前是一个灰蒙蒙的老小区,剥落掉漆的牌子上隐约可见“齿轮厂家属区”的字样。 “我家就在里面。”程北茉回头指了指。 裴颂朝里望了一眼,都是六层的老式家属楼,看样子是没有电梯的。 裴颂问:“车开得进去吗?” “只有业主能进。” “要帮忙么?” “算了。”程北茉摇了摇头。 老程家面馆就在一百多米外的地方,她不想让父母看见,也不想被邻居看见。 “能行吗,你的腿?” 她说:“可以的。” “行,那我走了。” 裴颂要钻回车上时,程北茉叫了一声他的名字。 “裴颂。” 裴颂背影一顿,重新退回来,跟她面对面。 程北茉说:“这两次我遇见你的事,我没跟任何人说。” 她的眼神很诚恳,话也特实在,搭配上这张长相清纯的脸,仿佛说什么都没理由拒绝她。 裴颂心想是遇见吗,那不是蓄意跟踪么。 “还想着呢?”他笑了笑,扭脸看向别处,“这都是我自己的事。” 程北茉看他的表情,就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跟她说了。 他们连朋友都不算,她无权干涉他的生活。 但她还是说:“我会替你保密的,你以后尽量别再去那些地方了。” “你觉得我是去干坏事的?”裴颂看上去有点想笑。 程北茉反问他:“那你为什么要换衣服,还戴帽子?” 不就是怕被人认出来呗。 “大摇大摆穿着八中校服去?那不是让别人对八中的印象更差?”裴颂说。 他这么说的话……也不是没道理。 “可是去那种地方是违法的,你又是未成年人。” “在你眼里,我就这么差劲?”裴颂靠着打开的车门,饶有兴趣地看着她。 程北茉摇头,很直接地回答他:“不,你是个很好的人。”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。 裴颂能在地震时候想到去帮怀孕的女老师,杜杨受伤的时候是他扶着去的医务室。 这样的人能坏到哪里去。 裴颂琢磨了会这句话,笑了下:“发好人卡呢?” 程北茉的脸有点烫,心想又不是表白,发什么好人卡。 她解释道:“我是说,你是个本质很好的人,现在可能有很多诱惑,可未来还有很长的路,有很多的选择可以做。” “真是老闫的得意门生。”裴颂笑了下,“说话语气跟他一模一样。” “老闫是谁成绩好就对谁好的。”程北茉辩解自己跟老闫才不一样,“不过在我看来,成绩怎么样都无所谓,不要误入歧途就好……” 裴颂笑说:“你一个考第一的,跟我说成绩无所谓,是不是太没说服力了?” 程北茉想是自己没考虑周全,确实有点伤到他了,刚要解释,结果被他一句话打断。 “别解释了,知道你什么意思,也不嫌累得慌。”他慢悠悠地说,“你怎么总想让我改邪归正?” 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? 裴颂发现自己就是挺喜欢逗她的。说她是正经的好学生吧,她成天跟陈韵吉和朱倩茹两个学渣混在一起,说她有意思吧,她有时候又跟个正义使者似的。 程北茉自己也不清楚答案。她一开始确实是好奇,但后来,她自己也不知道了。 她耸耸肩说:“我怕警察叔叔抓住你的时候,会从监控里发现还有个我。” 裴颂:“……” “行啦,不开玩笑了,我走了。”程北茉跟他挥了挥手。 “程北茉。” 裴颂叫住她,眸光幽深,直直地盯着她。 出租车司机不满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,心想这俩人在这上演什么深情呢,明天不还要上学吗。 他手抄口袋,漫不经心地说:“我闲的去做什么坏事,别瞎想了。这是我自己的事。” 裴颂心想我去抓个出轨的爹还得跟别人报告,不至于吧。 “哦。” “还有。”他顿了顿,视线往下挪了挪,停在她的小腿处,“伤口别碰水。” 站在这儿说了会话,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伤员。 听得程北茉心里痒痒的。 - 程北茉一瘸一拐地到自家面馆,坐在门口的桌子上,方丽珍眼尖,看见她校裤扯了一道口子,赶紧过来问她怎么了。 她笑笑,说谎了:“没事,在路上想考试题,没注意,被路边的水泥墩子绊倒了。” “都这样了还说没事。”方丽珍半蹲着,要看掀起她的裤腿看。 “就是包扎得夸张了点,其实就蹭破一点皮。” 方丽珍露出心疼的表情,嘴上却嗔怪:“走路就专心走路,学习不差那一会。” 程北茉从旁边的塑料筐子里拿了瓶汽水,顺手拿了起子起开,吸了一大口,才说:“刚考完试,趁脑子还清晰,复盘一下错题。” “我看你是想钱想的。”方丽珍坐在她对面,“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,大学学费不至于拿不出来,别总想着钱钱钱的,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。” 程北茉心想两万真不是个小数目,她得拿到。 嘴上却乖乖说:“知道了。” 程爸听见外面的声音,在厨房里问,是茉茉回来了吗? 方丽珍没好气地说:“嗯,负伤回来的。” “怎么回事?” 方丽珍摇摇头:“你闺女学习学傻了。” 程北茉伸出伤腿晃了晃,笑嘻嘻的:“破皮了而已。” “上次是杜杨,这次是你,你们是上学还是打仗?怎么个个都负伤回来。”方丽珍从门口的锅里捞了个茶叶蛋给她。 “考场如战场啊,激烈着呢。” 方丽珍没问考得怎么样,毕竟程北茉从来不需要他们担心。 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。 方丽珍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:“今天怎么没跟陈韵吉一起回来?”